存档地🚪:ao3 @Reddleeeee

当我们说起糖果和其他小事 02

佐一决定再试一次。

他用整个上午酝酿,直到午休时间,最后一口其塔塔普被送入口中。他意犹未尽,舌尖上鲜肉的甘美是他暂时忘记了开口提问的烦恼。“多谢款待。”他双手合十,将吃得不剩一粒米的饭盒收拾好。

手上细致地用方巾包住便当盒,做作又缓慢地打了好几次结,佐一不动声色地斜过眼,尽力瞥一瞥旁边坐着的转学生,看见他夹起一只香菇,默默盯了片刻,又放回饭盒中将盖子盖好,看来是吃完了。

他不说”多谢款待“……

佐一这么想,不禁侧过头又看了两眼。

转学生抬头看了过来,乌黑的眼睛眨也不眨,长睫毛就像画上去的东西似的一动不动。他没有任何表情,皮肤白得像纸。嘴巴也擦干净不留一点油星。

佐一抖了一下,脖子自动想往回转,但他还是忍住了,梗着脖子回应那双眼睛。对方没有任何反应,纯黑的眼直直地对着他。

非常突然地,佐一觉得他并不是看着自己,也许在看什么别的东西,也许什么都没有看。佐一感到很不舒服,因为他的眼神同病床上的母亲非常相似。所以佐一还是避开了他的目光,从书包里翻出白石给的一包金平糖,放到对方桌面上。

“这个给你,尾,尾形……百之助君……”

“……”

百之助没有说话,眼珠跟着佐一的手移动,然后停留在他的礼物上。

北海道的四月并不温暖,糖果也不会因为男孩发烫的手心有任何融化。百之助摆弄了一下透明的塑料包装袋,揪了揪四个尖角,凑上脸颊抽动着鼻子嗅嗅气味,类似一只幼猫对待新得到的玩具,尽管佐一并不觉得他能透过包装闻到金平糖的味道。他谨慎地盯着对方打开包装,缓慢地取出四颗星星样的糖粒,粉红色,黄色,两颗白色,然后放进嘴里,嘴唇只打开一条缝。

“……你不喜欢?”

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

其实佐一还想问他好不好吃,只是不知为何问不出口。他不知所措地看着转校生,后者一声不吭地吃糖,两边的腮帮交错鼓起,糖果在口腔中滚动碰撞牙齿的声音在高度紧张的佐一听来清晰得刺耳。他绞尽脑汁地琢磨如何开始伤疤的问题,就像一只小狗在泥土里翻找骨头,准备换取新来小猫的友情。


杉元佐一从来不是不善交际的孩子,甚至可以说积极得略显聒噪,只是自从脸上留了疤痕以来,他就被动地减少了许多社交的需要。其实他是个长相标致的男孩,上扬的眼角和眉梢溢出鲜嫩的生命力,浅棕色的眼珠在太阳光下透射出丰盈饱满的金色。几道疤痕绝不可能使柔润的稚嫩五官显得狰狞可怖,然而仍像某些不详的烙印,扮演着罪证的角色,即使这个孩子并非罪人。

刚来到北海道时佐一花费了一段时间来接受自己和同学们的隔阂,学习无视他们在不远处的窃窃私语,之后又花费了一段时间来解决这个问题。每天清晨在镜子前洗漱时他都会摸一摸最长那条疤痕延伸到下唇上的部分,因为其中包含某种东西静默片刻。他不会真的为它感到后悔,只是偶尔感到迟疑。

看到尾形百之助的时候——准确地说,是看到他脸上的疤痕的时候,佐一感到自己早已痊愈的伤口再次生出细密酥麻的痒,就是长出新肉时那种微妙的痒。孩子们不动声色地观察那粉色的伤疤,彼此小声嘀咕,谈论那乌黑的深深的眼睛,这一切都异样的熟悉,于是佐一想要靠近,毕竟个体总是很自然的想要寻找同类,一条疤痕要找到另一条疤痕,以寻求自身存在正当性的解答。

当然这类问题绝不与“今天天气如何”等同,佐一不想单刀直入,有时候他也容易想得太多。

“尾……型……?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想把你的眉毛放进订书机里当钉子?”

最后一个字脱口,一阵恶寒让佐一嘴角抽搐。如果能回到三秒之前,他会在自己脸上再添几道疤。

百之助看了他一眼,瞳孔里竟然有了几分诧异,终于不像一个无生命的人偶,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孩子。现在他们在充满活气的确切的人世间了,佐一能够像任何一个聪明而友好的男孩儿一样,自然地从裤兜里摸出昨天揣进去的樱花味春季限定,啪地摆到百之助的桌上。

“那个,就是——你的疤,是怎么回事?”

他急切又迷茫,眼睛闪闪发亮。

百之助看着他,然后剥开粉色的糖纸,将同样粉色的糖球送入嘴里,仍然只是将嘴唇张开极细小的缝。他身上的活气流失了不少,于是紧张感再次回到佐一身上。

“你的。”

“……我的?”

“嗯。”

百之助把糖球咬得哗啦作响。

“告诉我,你的伤疤是怎么回事,然后我再告诉你关于我的。”



TBC.

评论 ( 1 )
热度 ( 21 )

© 非著名面点派诗人 | Powered by LOFTER